馮芽一自然不知道自己隨口的一句英文引起了怎樣的颶風，她只知道自己那天夜裏睡得安穩，連夢也香甜。

起床之後，馮芽一還是抽空跟趙汝陽說了梁道新的事情，她三言兩語打字解釋了一下，趙汝陽發了條語音：“回來再說，這事兒一兩句講不清。”

在人情世故方面，趙汝陽說什麽她就信什麽。馮芽一也沒再多想了。

暑假的時間總比上學要快很多。馮芽一除了要和蔣栩練舞之外，還有必不可少的暑假作業。

一班的暑假作業最多，那些成疊的卷子多到讓人內心煩躁。明明題目都如此類似，大量機械的重覆工作，在這樣燥熱的天氣裏更讓人絕望。

可日子要過，作業也要寫。馮芽一補作業的時候還接到了陳文的電話。因為很久沒聯系了，他的語氣有些吞吞吐吐，像是不太好意思。

男生問她：“那個……很久之前的約定，你還記得嗎？”

“背單詞，先背完的人能夠提個要求。”馮芽一夾著電話，右手還在勾選著試卷上的選擇題。

雖然是一心兩用，可她做題的準確率還挺高的。這一點讓不少人又羨慕又佩服。

“那什麽，我背完單詞了。”陳文在電話那邊說。

“嗯。”馮芽一回應一聲。

“所以，我能提個要求嗎？”陳文聲音小小，不仔細去聽，幾乎要錯過了。

“你說。”

一張卷子的選擇題寫完，馮芽一動了動脖子，肩頸處發出僵硬的“哢噠”聲，聽起來挺恐怖的。

“那什麽，能陪我買衣服嗎？”

說出這個請求的時候，陳文的聲音都在輕輕顫抖，他的呼吸聲很大，像是害怕被馮芽一拒絕。

“沒問題啊。不過明天後天不行，我要……”

話還沒說完，陳文立即打斷了她的話：“那今天！”

“可以。”馮芽一說。

“那現在？”陳文又問。

“等我換個衣服。”

兩人約好了時間地點，馮芽一就準備換衣服出門了。

其實那本英漢字典她早就背完了，只是當時心思全部都在和趙汝陽冷戰這件事上，她倒是忘記和陳文的約定了。

今天陳文突然致電，也不知道是有什麽事情。

下了出租車，馮芽一頂著烈日跑過馬路。陳文約的商場有點偏，不是她平日裏愛去的。

陳文在商場一樓等她，見她來了，還遞過來一瓶冰可樂。他對馮芽一說：“我本來想給你買檸檬茶，但是突然想到檸檬是感光的，怕你曬黑了。”

聽到這話，馮芽一楞了一下，他連這個都能註意到？

馮芽一接過可樂，道了聲謝。兩人緩步往幾個快速時尚品牌走去。

馮芽一喜歡的服裝風格不在這裏，她比較偏愛輕甜的款式，雖然簡單的剪裁也很好看，但是穿在她身上，總有一種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模樣。

所以這些款式的品牌，她向來略過。可這次陪陳文走進來的時候，她往女裝區瞟了幾眼，發現還有幾件她適合的衣服。

可這次的目的不在於此。

馮芽一一邊掃視著那些男裝，一邊和陳文聊天：“為什麽突然想著要我陪你買衣服？”

“嗯……因為有人說我穿得不太好看。”

“哈？”

細聊下去，馮芽一這才知道，陳文為了考入一班，在外面報了輔導班上課。課上他認識了一個人，那人實在是太惹人註目了。本來只想好好學習的陳文，還是忍不住開始在意ta了。

因為陳文一直在自顧自地說著，馮芽一想要插入問題都沒辦法。她聽了半天，總覺得陳文的形容不太像一個女生，但他會無端端在意一個男生，這樣也太古怪了吧？

思來想去，她只能責怪一件事，中文的他她它都是一個發音，如果是英文，她應該就不會有這個煩惱了。

這想著，陳文拿起一件黑色的襯衣，他問馮芽一：“你覺得這件怎麽樣？”

“很普通。”

陳文仿佛受到了打擊一般，他垂下手去，又換了一件花樣覆雜的衣服，不死心地遞過來，問：“那這件呢？”

“太花俏了，不適合你。”馮芽一說。

他一連又換了好幾件，馮芽一都搖了搖頭。最後陳文嘆了口氣：“好吧。”

“你到底是要什麽場合穿啊，如果是普通上課，會不會太隆重了？”

“生日……生日會”陳文有些不好意思，“想要耀眼一點點，突出一點點，不想再藏在人堆裏了。”

他的眼裏有種罕見的神采，像是為了什麽努力一般。平日裏的陳文，恨不得讓人看不到才好，可是這一次，他想要走到人前了。

“那這件還不錯，你去試試。”馮芽一遞給他一件襯衣。

“好。”

陳文接過衣服，又自顧自拿了幾件很惹眼的，嘴裏喃喃自語：“試試吧。”

那樣的表情，像是真的要突破自己了。

陳文去了試衣間，馮芽一轉身繞去了女裝區。她的手指在一件連衣裙上流連，心裏暗想，趙汝陽會不會喜歡她穿這件衣服啊？

正想著，馮芽一掏出手機，對著衣服拍了一張。她點開聊天界面，將照片發給了趙汝陽。

男生半天沒有回音，馮芽一還是忍不住把那件衣服拿了下來，走向了女裝試衣間。

她尋了個空位，拉上簾子，不一會兒便聽到了隔壁試衣間傳來講電話的聲音。

“啊，你說趙？不知道誒，我昨天跟他發消息，他說好呢。初中同學聚會和他一起去？不知道我們家趙有沒有空耶……”

馮芽一起初沒有在意，只是以為隔壁在說別的。可是越聽下去越覺得奇怪。

“不在一個班啦，我還是成績不錯啦，我在最好的班。嗯，他呀，他在別的班。嗯？他每次下課都會來找我呢，之前啊我們鬧矛盾了，我現在才不會那麽快就原諒他呢。”

“他沒在陪我逛街啦，他不在瑕城，可能過幾天回來陪我了。你也知道的，他家有錢嘛，應酬多得很。”

“對啊，趙汝陽還是跟以前一樣。啊不說了，趙汝陽給我打電話了，我先掛了！”

掛斷之後，那邊還真的切入了另外一個電話。女聲有點焦急，她問：“你到了嗎，電影一會兒就開場了，什麽，你還堵在路上？那我不等你了，我自己去看！”

馮芽一舉著裙子的手半天沒有放下，聽到“趙汝陽”這三個字的時候，她猶如被電擊打，腦子慢了一拍。

拔高的聲線讓馮芽一覺得耳熟。她發誓自己絕對聽過這個聲音，可在這種情況下，她又想不起來是誰。

不一會兒，隔壁更衣間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，接著簾子被拉開，傳出了腳步聲。

馮芽一不敢探出腦袋，生怕被那人發現了。她只能默默脫下短袖，一邊換衣服，一邊回味剛剛發生的事情。

太奇幻了，那人是把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全部替換到自己身上了？而且聽那人說話的語氣，好像是趙汝陽的初中同學？

對方說得有鼻子有眼，要是換一個人，估計就真的信了。

她胡亂將白色連衣裙套在身上，對鏡自照。不知是不是試衣間的鏡子效果比較好，馮芽一覺得自己還挺漂亮的。

馮芽一踮腳，對著鏡子撥了撥自己的劉海。她皺了眉頭，突然想起趙汝陽以前也這樣撩過她的額發，說：“要不然換個發型吧？”

現在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，暗暗想著，反正趙汝陽還有幾天才回來，她換個發型吧。

等馮芽一換好自己的衣服出來，陳文也從男士試衣間裏走了出來。他拿了好幾件平日裏不常穿的衣服，一臉雀躍的對馮芽一說：“這幾件都還不錯呢。”

馮芽一也晃了晃自己手裏的連衣裙：“我覺得這件也不錯。”

兩人各自滿意，買下了心儀的衣服。陳文說：“你陪我去樓上逛逛吧，我想買個禮物。”

馮芽一還在想陳文到底要買什麽禮物，不知不覺間，陳文的腳步停了下來。她定睛一看，居然是電動剃須刀？

陳文彎著腰，很認真地研究著櫃臺上長相幾乎一樣的各色剃須刀。他還在自言自語：“嗯，這個應該比較貼合臉型吧，他應該會覺得不錯吧？”

馮芽一終於弄明白了，可能那個引他註意的，真的是個男生吧。

見陳文那副認真的模樣，馮芽一想笑。她突然出聲：“誒，什麽人值得你這麽重視啊，不是學習第一嗎？”

陳文低著頭，眼神不離那些剃須刀。過了好一陣，他才說到：“之前我對你說，你和趙汝陽在一起，他會害你倒黴的。那時候我覺得我是真心在為你著想，勸你做正確的事情。可是現在我明白了，正確和利弊在你遇到那個人的時候根本不重要了，去他媽的倒黴，倒了血黴我都願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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